今天的软件工程师和经济学家正在基于区块链进行开创性的治理实验。这种基于区块链的治理实验供了一个透明且可验证的基础，这种基础是社会未来共识的基础设施。其中的一个实验被称为分形民主（fractal democracy）。

自从 Daniel Larimer 在其书籍《更平等的动物¹ 》中描述分形民主，自从第一个利用分形民主原则构建并迅速壮大的社区 “Eden²” 出现，它就一直备受关注。该机制可用于在任何类型的社区内达成共识，从区块链到公司、到政治团体、到民族国家等等。

在描述分形民主所提供的解决方案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当今世界的共识机制所面临的问题。人们通常出生在这样一个治理体系中：

这些问题以及许多其他挑战使许多治理系统在被治理者眼中失去了合法性。对治理系统的不信任会破坏合作，这可能会推动政府走向更大的威权控制，进而进一步破坏信任。这种负反馈循环似乎在世界上许多政府中都在发生作用。

区块链为我们提供了几乎无限的机会来进行大规模的治理实验，并从普遍的达尔文进化论选择中集体受益，这种选择促进了那些最能为参与者创造价值的机制。然而，当今大多数区块链治理机制都在使用与客观可量化权益成比例的投票权重概念，以工作证明的形式作为已用资本（电力）的代表，或以自愿锁定代币作为锁定资本的衡量标准选出实体负责运行达成集体共识所需的基础设施。

这些共识机制虽然在许多方面代表了对传统治理机制的巨大改进，但也有其自身的挑战。代币投票对于 Vitalik Buterin ⁴、Vlad Zamfir ⁵、Daniel Larimer ⁶等准加密经济学家来说并不陌生。对这些共识机制有如下一些指控：

链上治理可能能够提高传统治理基础设施的透明度，但许多其他挑战仍未解决。分形民主是一个旨在解决所有这些挑战的治理体系。这些挑战包括传统民主的挑战以及基于代币基于工作的区块链治理系统所面临的挑战。

分形民主是一种新的共识机制，旨在通过其简单性和可验证性重新获得被治理者的信任。它不提出任何意识形态主张，不与任何其他区块链或治理过程耦合，并且能够被非技术社区完全实施。只要他们希望赋能他们自己更好地协调。要了解分形民主，首先要从高层次了解其基本过程，然后才能剖析其一些更有趣、更深奥的特征，进而才能了解它为何如此具有革命性。

注意：这不是对分形民主过程的全面描述，这仅仅是用于了解这个概念的最少必要知识的概述。

使用分形民主形成的社区以几种关键方式保护其合法性、独立性和凝聚力。要加入社区，参选者必须：

1. 签署宪章或和平条约。社区基于宪章或和平条约形成社区章程。

2. 上传一段短视频，视频中几名社区正式成员公开为参选者担保。

3. 每年向社区捐款一小笔钱。

这些做法并不常见，特别是在基于区块链的社区中，区块链社区往往更喜欢松散的身份系统，参与者只能通过协议以客观指标（例如他们的股份数量）来做评判。分形民主则依赖强大的身份验证，鼓励形成有凝聚力的社区。社区可以在思想的自由市场上竞争，推动他们的共同价值观。通过向社区捐款可以证明新参选者至少拥有最低数量的实际股份，或者说属于利益共同体（“skin in the game"），同时有助于阻止那些试图欺骗社区的人。

此外，社区并非旨在无限扩展。个人能够维持的并行人际关系最大数量通常存在生物学限制⁸。分形民主鼓励形成更小、更敏捷的社区，而不是更大、更慢、单一的组织。在分形民主的第一个实例中，Eden 社区选择将其社区中的最大成员数⁹限制为 10,000。

假设一个社区有一个资金池，它需要就分配这些资金以使社区获得最大利益达成共识。为此，社区根据分形民主选举机制向社区成员分配资金。

在选举日，所有参与成员在 ZOOM 等视频会议平台内随机分成小组（例如 5-10 人）。每个小组有大约 1 小时的时间来就小组内推举谁成为第 1 轮代表达成 >2/3 的共识。如果未能达成共识，该组中将没有任何人都不会进入下一轮。第二轮仅由第一轮选出的代表组成，他们再次被随机组织成小组，并努力就推举谁成为代表达成共识。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最后一组，称为 “董事会”，再通过抽签¹⁰，或随机选取，从 “董事会” 中选择最终的 “主席”（Head Chief Delegate）。每个小组的选举记录视频应该上传向社区公开，所有人都可以查看所有代表的竞选策略。

如果每个选举小组有 10 人，则每轮淘汰 90% 的候选人。这确保了即使是一大群人也可以用相对较少的轮次选出所有代表。对于一个拥有 300,000,000 人口（大约为美国人口）的国家来说，如果使用这种机制进行选举，那么只需要经过 9 轮小组竞选就可以将候选人范围缩小到一个主席。

选举结束后，社区代表层级形成，代表将获得资金分配。每个代表成绩平分社区每次分配资金，各层级的代表平分该层级所对应的社区资金。一个代表可以同时属于多个层级的代表，获得多个层级的资金分配。资金每月分配一次。如果每月分配社区资金 5%，则单个层级的所有代表将获得：$(金库资金余额/总分配代表层级数* 0.05)。总分配代表层级数可能小于选举轮次总数。

在真实选举中，当选总代表数量会因为选举实际情况存在很大差异。竞选缺席、共识未达成等都会导致当选代表数量变化。很难在选举结束前计算代表实际能够分配到的社区资金量。拿之前 3 亿多人的选举为例，预算为 1 万亿美元（约占 2020 年美国实际预算的 16% ¹¹），假定没有缺席且都达成共识，分配可能大致如下所示：

如你看到的，每个级别的代表获得的资金不同，选举出的最高级别代表获得足够高的资金，即 1640 亿美元。最高层级，主席（Head Chief），整个层级的预算完全分配给了主席一人。但即使在最低层级的政府中，有 26,666 人根据他们的竞选承诺每人获得超过 610 万美元的资金分配。

每月分配只消耗社区资金库的一部分，这确保了在随后的选举中仍有资金用于分配，无论是否向社区添加资金或社区产生资金。

我们已经了解了分形民主的选举和资助代表的一般过程，现在该说说分形民主都解决了哪些传统治理系统所面临的困境了。

在许多投票系统中，验证选举结果是一项挑战。如果没有某种机制让社区可以简单地验证结果，就很难解决对合法性的指控。

在分形民主中，所有人都可以查看所有的小组选举视频，可以确切地看到当选代表是如何建立共识的。观看某个代表所有选举视频只需几个小时，这样就能够全面了解这些代表是如何当上代表的。这确保了当选代表在社区成员心中的合法性。这种透明度还有其它好处，这将在本文档后面更详细地介绍。

在传统的民主选举中，自我教育成本高，个人对选举结果的影响小，因此保持参与和参与的动力低。克服这一挑战是分形民主的主要目标之一。

我们可以用理想模型分析一个人的政治影响力随着人口规模的增加而减小的变化情况，以便更好地比较各种治理流程的差异。然而，量化影响力并不容易，我们需要定义好 “影响力” 这个概念。在你投票支持的候选人失败的选举中，你的影响力是什么？如果您为一个候选人发布获得病毒式传播的宣传视频，您如何量化您对选举的影响力？在本文的上下文中，“影响力” 只是一个数字，与在达成共识过程中跟您的意见相竞争的投票人数量相关。

根据这个定义，一个人在直接民主中的政治影响力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大而减小：

直觉上，这是有道理的。在直接民主制中，您只是所有竞争选民中的一员，因此您的投票权重或影响力只是整个选民中的 1 人。

在分形民主中，一个人的政治影响力仅随着选举树中层数的增加而减小，而不是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减小：

此外，随着代表们晋升到更高级别，每次被选入下一个代表层级，一个人的投票权重乘以一个等于所在小组人数的因子。例如，在我们正在进行的300,000,000 人口和 10 组规模的示例中，分形民主中的选民影响力在每个代表层增加，而在直接民主中保持不变：

澄清一下，这显示了每个代表级别的投票对整个选举结果的影响。选举小组大小为 10 时，无论代表级别如何，一个人在选举小组中的影响力始终精确为 1/10。但是，每当一名候选人在其选举小组中获得其他 6 人的支持时，他们的投票权重就会增加一个数量级。

如您所见，即使社区变得非常庞大，分形民主也会最大限度地发挥个人影响力。在实践中，直接民主中的人并没有真正具有同等的影响力，因为有些无法量化的影响力，例如一个人在媒体的影响力，会扭曲这些纯粹的影响力衡量标准。这种影响放大是无法量化和不透明的，而分形民主中的影响放大是透明的，并且与候选人在其选举团体中达成共识的程度成正比。

在传统的政治体系中，当负责达成共识的人无法直接相互交流时，候选人如何围绕自己促成共识？实现这一点的方法是利用博弈论者所说的谢林点¹²。

竞选路演不仅仅是为了让观众相信候选人是个好人，还要让所有人都认为候选人是个好人。一旦被说服，选民可能会放弃投票给他们喜欢的候选人，以避免 “浪费” 他们的选票。这导致许多人投票支持 “两害相权取其轻” 的选项，而不是他们喜欢的候选人。最为关键的是，社区成员间缺乏交流各自偏好的能力时，就会发生谢林点投票。分形民主则不会陷入这一困境，因为每个当选代表必须在特定的一小组公民中选出。也因为这样，人们几乎没有动机为了当选为代表而花费大量的前进行大规模昂贵竞选路演活动，来让自己成为谢林点。

此外，在分形民主中，传统的选举政治运动的财务效率较低。这是因为，在传统民主治理中需要将所有选民视为自己成功竞选的潜在贡献者，而在分形民主治理中，人们只需说服那些被随机安排在自己所在选举小组中的人。因此，分形民主治理中的候选人进行竞选路演会将钱浪费在大量不会对他们成功竞选产生任何作用的人身上。

在传统的民主治理中，在位者享有其选区的谢林点起步优势。这可以为他们节省竞选路演活动开支，相比他们都竞争对手，他们可以花更少的钱获得同样的效果。分形民主治理中没有谢林点投票，这让竞选变得公平，它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在位者优势。即使某个特定的在位者能够成功成为当选代表，最后一轮首席代表之间抽签选出主席的环节也能确保群体具有相对优势，对选举结果产生影响，无论是在位者优势还是其他方面。分形民主总是能为少数派保留发声的机会。

此外，选举小组是随机组织的，能够说服一个竞选小组投票给他们的代表，无法依赖这一共识在未来选举中胜出。每个选举小组都大概率是独一无二的，人们无法坐享特定选区的任何现有共识。

当然，如果以往的当选代表在社区广为人知，履行了他们之前的竞选承诺，他们仍然可能具有信任优势。但是信任积累是一种有益的不对称。任何社区参与者都可以赢得信任，而不仅仅是选举中的赢家。

许多政治制度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博弈论自然地将民众分裂为两个党派，这破坏了诚实共识的形成阻碍了进步。任何靠炒作、恐惧和分裂性媒体头条繁荣的政治机器，本质上都是在选择极端的候选人。此外，一旦党派成立，党派内达成选择 “官方” 候选人共识的流程通常是封闭的或不透明的。更糟糕的是，通过这个流程选出的候选人只需要与党派自身利益保持一致，而不是与社区利益保持一致。一个被党派占领的不协调的社区几乎无法推翻其党派代表。

回想一下，在分形民主选举轮次中，选举小组内需要达成超过 2/3 的共识来推举候选人，因此只需要 1/3 的共识就能阻止任何一名候选人的继续。因此，这种机制不会选择在两极分化的党派路线问题上采取强硬立场的人。

选举过程中这种提出异议容易性和透明度是分形民主治理可以防止其自身幸免与各种形式攻陷的主要机制。考虑一下，如果一个候选人的竞选宣言是向所有支持者发 1,000,000 美元，那么只需要 1/3 的诚实选举小组成员就能阻止这一恶意代表，同时这一行为还会被曝光于整个社区。尝试这种买票策略的代表以及支持的选民可能会被逐出社区。

分形民主治理使用了独特的选举流程，采用这一机制的社区可能会享有一些有益的特征。这些特征正是分形民主流程如此设计的原因；这些新社区与他们的预期理想设计有多接近还有待观察。

没有一个系统可以每次都推举完美的候选人。在分形民主中，快速选举过程能够高频度进行，随着时间的推移，该系统将在普遍意义上产生比当今任何活跃的政治系统更好的候选人。目标是形成一个好的环境氛围，让不良行为者的影响力有限，并且能够被快速识别和移除。

在治理机制中，灵活性和脆弱性之间经常存在系统性的权衡。在一个极其灵活的政府中，一个仁慈的国王可能会对即将到来的威胁做出迅速反应，并为他的王国的利益果断采取行动，但他的继任者可能会是一个恶毒的独裁者，为了自己的消遣而虐待和窃取他的王国。另一方面，考虑一下比特币，它的行动/升级速度很慢，需要雇用大量冗余，但很难被破坏。

灵活性非常重要。牛津大学教授兼牛津大学人类未来研究所（the Future of Humanity Institute at Oxford University）所长尼克博斯特罗姆（Nick Bostrom）最近在他的《脆弱世界假说¹³》（Vulnerable World Hypothesis）中写道：

为了让文明拥有处理 [一些黑天鹅事件] 的一般能力，需要一个无处不在的全球实时监控系统。

博斯特罗姆（Bostrom）提倡一些人称之为 “统包极权主义” （turnkey totalitarianism）的概念。对博斯特罗姆（Bostrom）来说，在应对社会中可能出现的具有生存威胁级别的黑天鹅事件时，最大的灵活性是必要的。例如，考虑一种比 COVID-19 的传染性和致命性高几个数量级的病毒。世界上是否有任何治理过程能够识别威胁并迅速做出反应以拯救人类呢？任何社会基础设施会分散到足以幸免吗？

分形民主治理在任何给定的时间都有明确的领导人被选出，服务于社区的最大利益，但是在各个级别的代表层次结构中，又存在着自相似，自我指导，冗余和结构性分散¹⁴。社区在架构上是去中心化的，社区很简单就能分裂成两个自给自足和自我授权的社区。这样的社区有能力迅速采取行动，但不太可能被独裁者攻陷。

分形是这样一个物体，其各个部分在不同程度的放大尺度上都呈现出几何学的相似性¹⁵。

分形民主之所以如此命名，正是因为其各个治理层级选举结构的相似性。通过选举流程构建的代表树，具有嵌入其中的类似结构。

此外，随着社区的发展，社区内可能会形成具有特定兴趣的子社区。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相互协调以追求共同利益的能力，他们可能会组建一个通过分形民主治理的组织，选举一主席代表他们组织参加父社区的选举以获得资金。因此，分形民主流程可以通过社区嵌套实现社区无限堆叠。

机制设计领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称为中立性。从本质上讲，这意味着系统内不存在使特定参与者比其他参与者处于不利地位的偏见。有关这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的示例和进一步的直觉，请参阅 Vitalik Buterin 的文章，作为指导原则的可信中立性 ¹⁶（Credible Neutrality as a Guiding Principle）。

值得注意的是，有许多参数会影响分形民主流程。其中一些参数有：

在可能的情况下，这些参数的解释应该来自可靠的中立机制，以避免“过度拟合¹⁷ ”的风险。例如，选举小组内大于 2/3 的共识不是任意的，它来自计算机科学中众所周知的用于防止拜占庭错误的比率¹⁸。然而，一些参数设置，例如年度捐赠金额或资金分配率，似乎来自一种普遍的直觉，而不是来自任何明确可信的中立机制。

归根结底，一个机制的中立性是否可信是主观的，但有参数可指定让分形治理机制并不简单，而简单性是可信中立性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机制中存在的参数越多（其Kolmogorov 复杂度¹⁹越高），该机制对特定结果有一些隐藏偏见的可能性就越高。

分形民主如何推广以解决不同情况下的共识以及参与者信任该过程保持中立的程度还有待观察。

分形民主首先是一种社区达成共识，能方便验证选举结果的一种机制。目前有一个真正的分形民主实例，它于 2021 年 10 月 9 日在约 170 名参与者之间进行了第一次选举。它将向代表们分配大约 200,000 $EOS（约 1,000,000 美元）的资金。这个名为 Eden 的社区存在于 EOS 区块链²⁰上，造福 EOS 及其社区。看看在这个过程中有哪些问题，以何种方式进行 “游戏”，或者以何种方式导致未能实现其设计意图，这将会很有趣。

如果成功，分形民主可以改变跨社会和区块链的治理，提升那些最有能力帮助形成共识的人的影响力。最终，它可能成为一个透明、有弹性、有效、去中心化社会的基础，该社会可以此优化人类价值，并能规避许多无处不在的传统治理陷阱。

感谢您的阅读！我希望这篇文章，对于那些希望更好的了解分形民主过程和承诺的人来说，是一份有用的参考资源。

特别感谢 James Mart 撰写本文，并感谢 Mike Manfredi、Brandon Lovejoy 和 Chris Barnes 同行评审。

作者：Charles Arroyo-Bishop

编辑：Markus Hinrichs

翻译：SHE; Josh Chung

资源与引用：